過去你用大腦回想與思考某件事，現在你用手機搜尋；以前你在洗手間照鏡子，今天你透過Zoom的小視窗整理儀容。

醫美正當紅。新冠肺炎疫情橫行（或許正因為這個緣故），醫美診所的看診人數來到史上新高，人們花費大約兩萬美元，把自己改造得更年輕一些。整形手術的次數成長為疫情前的三倍。

全世界的人持續在家工作，暫時還看不見重返辦公室的跡象。我們的生活因為長期居家辦公，而發生了巨大，且往往出乎我們意料的變化。例如，你突然要花很多時間用視頻開會，在開會的時候，你會在螢幕畫面的某個小方塊里，一直看到自己的臉。

我的問題是：當我們時時刻刻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儀態、言談與臉孔時，我們的內心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？我們是否該預期，這種極端的自我覺察，會對我們眼中的自己產生影響？

不久前，一位朋友告訴我，他經歷了一件不尋常的事。當他正在和女友用餐時，他的女友中途離席，在洗手間待了十分鐘。他有點意外，女友竟然在洗手間待了這么長的時間，但他當時沒有說什么。

那天稍晚的時候，他的女友把手機里的某個東西秀給他看，無意中透露，她在去洗手間的時候，拍了六十多張自拍照。他問她：「你為什么要拍這么多張自拍照？」她回答說：「因為我知道，你打算和我分手。」

我曾拿這件事來問別人，許多人告訴我，他們在心情好的時候，會拍更多自拍照。他們為何這么做？他們向我解釋，那是因為他們想要把好心情的自己拍照存檔，以后當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，就可以把這些照片拿來看。那些自拍照就像是電池，只不過它儲存的不是電力，而是正能量。

拍風景照也是如此。每當我正在欣賞美不勝收的景色時，我經常發現，周遭的人都是透過他們的手機在看風景，他們不是在拍照就是在錄影。

刻意保留「感覺」

數千年來，人類大腦一直在發揮儲存情緒的功能。我相信你和我一樣，曾有過這樣的經驗：當你和某個人談話之后，你可能不記得你們談了什么，但你清楚地記得，那次的談話帶給你的「感覺」。我深信，我們會儲存我們的感覺，而這些感覺會被我們的五官感受喚起。

然而，我們要刻意為之，才能保留那些感覺、想法、技巧和記憶。假如我們長時間坐在椅子上不動，當我們站起身時，就會覺得腰酸背痛。假如你把親友的電話號碼輸入手機，而不靠自己記憶，你會發現，你一個號碼也背不出來。

幾年前有個研究，研究者掃瞄受試者的大腦，同時問他們一些不容易回答的問題。結果，這些受試者并沒有在自己的大腦里搜尋答案，而是自動冒出一個共通的答案：谷歌（Google）。最令人冒冷汗的是，他們的大腦完全不曾試圖要解決問題。就好像他們已經忘了，自己的大腦有能力解決復雜的問題。

回歸到最基本的事物

同樣的，當我們和朋友聊天，為了某個演員或政治人物的名字爭執不下時，有人說我記得他的長相，但我想不起他的名字，接著在幾秒鐘之內，某個人會拿起手機，說出答案。

在過去，那樣的問題會讓你們花好幾個小時苦思、猜想、討論、回想，絞盡腦汁想找出答案。所有人一起努力回想，從記憶中撈出那個名字。現在，許多人唯一想到的解決方法是找谷歌。

問題在于，把我們興高采烈的情緒透過自拍存在云端，本來是很好的事，但是萬一我們有一天無法連上云端時，那會怎樣？假如你一直沒有想到要加購云端記憶容量，于是你所有的珍貴相片全都沒有留下來，你會怎樣？假如我們因為在工作時一直在Zoom看到自己的臉，而開始鉅細靡遺地分析自己的臉蛋，并開始嫌棄自己的長相，那會怎么樣？

人們找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捷徑。過去幾個月以來，整型手術成了許多人的捷徑。然而，捷徑就只是捷徑，它不是最終的真正解答。

我們或許要從別的地方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。解決之道也許是回歸我們生活中最基本、不那么花俏討喜、更需要花時間的事物。然后，我們或許可以得到我們迫切想要的抗衡之道。